p宪国长期以来就关注着进城农民工拳

宪国长期以来就关注着进城农民工，这在重庆作家群中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在中国作家群中也是非常鲜见的。

我和曾宪国相识多年，他长我几岁，出道也早我几年，在重庆文学界，我俩是相知久矣。记得当年我还在江津中学不务正业狂写小说时，他就在重庆副刊部当了。他还曾和黄济人等著名作家一道，专程去江津中学给鼎山文学社的青年学生作报告讲文学创作，也算是我们此生的第一次相交。

此后的事颇多偶合。八十年代重庆“吞并”了江津，我几经蹉跎调入重庆社工作，他在副刊，我在晚报副刊，工作上联系更多。后来我被调入副刊“继承”他的革命事业，那就更成了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了。

后来我才晓得此兄非同小可。十来岁他就进了供电局做了学徒工，随着师傅们翻山越岭、风里雨里到处跑，架设高压输电线，也就见多了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五花八门的故事塞满了他的脑袋；有了如此丰富的人生经历，他梦想着当作家写起了小说。别看他书没读几年，写起小说却是绘声绘色洋洋洒洒动辄几万言，把重庆底层社会那些靠力气或靠身体吃饭的诸如船员、民工、棒棒、大姐、小妹之辈写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让人看了回味无穷。八十年代他就发表了脍炙人口并轰动一时的中篇小说《人市》、《嘉陵江边一条街》和长篇小说《雾都》等，曾宪国用鲜活的语言，勾画出一个个活跃在下半城的小人物形象，将大变革时代社会底层的生活形态和人物群像展现出来，从而折射出那个时期的镜像，引来了众多的关注和深入的思考。

让我讶异的是，曾宪国还是个音乐发烧友。1997年末我调入重庆副刊，又与他楼上楼下为邻，听说我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便带我去他家观瞻摆弄他的那套高级音响，的确让我大开眼界。这位从未受过正规音乐教育的兼作家，竟花了数万元买了国外的音响设备，当时在重庆也是罕见的。因而可知他对生活的挚爱。更让我感动的是，他还鼓动我也去买了一套美国的音响，那时我家庭负担较重手头拮据，他二话没说就给我抱了两万块钱来，还帮我把音响抬回家调试好。

尔后我俩各自忙工作忙生活，文学田园难得兼顾荒芜了多年。直到两三年前忽然在《红岩》上读到了他的中篇小说《耗子》，感觉其功力较前更加深厚凝重，方知他从未辍笔，一直在努力探索着。《耗子》后来取得了重庆文学奖，评委对之作了极高的评价：作家把蕴含人性的悲悯情怀和对生活的敏感结合起来，展开极富气势的想象力，果敢而灵巧地应用现实主义的小说艺术，描绘了看似荒诞而却真实的那段特殊年代里的特殊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作品具有深透的洞察力，直逼人类心灵深处，探究和保护人性的尊严。在娴熟的叙事中，赋予富有灵感的作品以巨大的艺术震撼力。

退休后的曾宪国开始了他的文学创作的“第二春”。去年，他又在《红岩》上发表了中篇小说《铁驳船》，再一次引发文坛注意，并再度入选重庆文学奖。

这些年，曾宪国成了通远门老城墙上的茶客。只要天气晴和，便先去解放碑附近溜达一圈，再附庸风雅地去星巴克喝上一杯10块钱的咖啡，而后步行到老城墙下吃一碗面，随后便去了城楼上。一本书一碗茶，直坐到太阳西斜，才夹着书慢吞吞走回老报社。后来听说我也退了，便隔三岔五地约我去喝茶，五块钱晒着太阳坐上大半天，天南海北三皇五帝地吹得天花乱坠，眯缝着眼睛四处打望，倒也是种乐趣。

去冬的一天，他又约我去老城墙。这十冬腊月里上老城墙喝茶也喝西北风的滋味并不好受，我知道他肯定有事要说。一阵寒暄之后，宪国兄亮出了“真经”：大立，我又写了一部长篇，叫《门朝天开》，写进城打工仔的，写了好几年了，终究完成了，说写得不错，好看。写的是一个武陵山区来重庆谋生的土家族青年的奋斗与挣扎，写他无遮无掩、放浪形骸的爱情与 ，写他和他的伙伴们与生俱来的困惑与无奈……

我忽然明白了，常在老城墙上喝盖碗茶的曾宪国，是在用眼睛打望着这个纷纷喧嚣的世界，是在用心揣摩小说里的各色人物，他这部长篇实实在在是在茶碗里泡出来的！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兄，仍然保持着一腔 ，恍如又回到了青春的梦里，开始了他文学生命里的又一次快乐的冲击。

宪国长期以来就关注着进城农民工，对这一新时期出现的特殊群体，他以小说家独特思辩的理解，准确细腻的笔触，艺术再现他们的生存状态。这在重庆作家群中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在中国作家群中也是非常鲜见的。如果说《人市》描述的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代进城农民工的遭遇，《门朝天开》描写的则是第二代——新生代进城农民工的成长经历，他们面对与上辈进城后似与不似的现实，以更远大的抱负，意欲摆脱上辈经历的噩运，把自己的身心融入城市，力图让城市社会承认接纳，开始全新的生活。然而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主人公毛狗狗所经历的残酷事实毫不掩饰地告知我们，城乡二元对峙的尖锐矛盾还顽固地存在于人们的思想意识里，这是当代社会必须妥善解决的重大课题。这一具有深远现实意义的题旨，恰恰是宪国的这部长篇小所要揭示的本质。 [NextPage]

《门朝天开》独具匠心地选择了“另类”叙述方式，放弃了“说书人”全知全能的身份，化身为作品主人公毛狗狗，以他的视角去观察、感悟、言说，使读者如临其境并遭到强烈的艺术感染。用第一人称写长篇是较难掌控的，但是宪国却掌控得很好，故事的发展与讲述有如行云流水，可见作家深入观察进城农民工生活所做出的巨大努力以及语言叙述的功力。

在人物的塑造上也下了很大功夫。作品中的主人公毛狗狗及其没有直接登场的父亲毛铁，和西安、猴儿、秦灿灿、邵钢铁、杜渝生、老船长等，都具有象征意义，都具有鲜明性情，有血有肉，让人感觉到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些人，他们就是我们社会生活中的1分子。

《门朝天开》是近年来重庆本土作家以本土复杂纷纭的现实生活为题材的一本好书，它关注底层民生，揭露现实社会矛盾，艺术性地站在人文关怀的高度，用手术刀似的细腻笔触直逼人物的灵魂深处；它以生动的故事情节，流畅而又蕴含 的叙述语言，揭示出人性中的高尚和卑鄙、伟大和渺小、善良和丑陋。这是部让人心灵震颤的长篇新作。固然，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圈定在2000年前后，与飞速发展、瞬息万变的城市化进程和社会生活稍有了些距离，自然是种遗憾；小说的叙述走向和手法也略显单一与平实。但这些弱点都不能掩饰这部作品的品质与光芒，所谓瑕不掩瑜是也，相信作家在今后会推出更加脍炙人口的新作。

（实习：明莉萍）